红伞下的画眉鸟(邹辞X柳焚余)第二章

ABO设定预警,邹辞A,柳焚余B,微车,主剧情,原创角色出没注意


第一章直达车



台上正在说书,说到玉指峰上神捕大战采花盗。

“说时迟那时快,鸳鸯双侠还作小儿女柔弱姿态,要上不敢上,要打难以打,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采花兄弟就呜呼哀哉,脖间三尺鲜血飞溅,下去见了阎王。”惊木一拍,顿时满堂喝彩。

柳焚余就坐在靠窗的一处座位,点了绿豆酥还有一壶龙井,他没有喝茶也没吃糕点,只静静留意听着说书。他是碰巧路过这里,正寻个地方歇脚,却听见这处客栈里有个先生在说书,他通常不爱凑热闹,偏听得了神捕二字,就进来坐下了。

说来奇怪,这讲段里面有路人有书生有双侠更有神捕,却没有他,就仿佛他未曾去过不在场一般。他轻笑一声,起身去给了那先生赏钱。

“说得好,先生这段讲得惟妙惟肖,真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那是自然,说书人糊口的本事。”说书先生得了夸奖也不记得自谦反而沾沾自喜起来,这是他最得意的本事,当然也没少受过夸奖,他自己也晓得自己讲得有多好。这一扫了他在其他地方的失败,成了他最骄傲的事情。既然大家都说他好,他又有什么理由来说自己不好?说书先生如地主收租般接了赏钱,嘴角都咧去了耳根后。

“说不定撰写讲本的人果真在当场。”

“不在不在,全凭得鄙人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书先生连忙摆了摆手,生怕被别人抢去了风头。他看见柳焚余歪着首,双臂抱在胸前,右手握剑,羽眉微挑,似乎不太相信。他这才清了清嗓子,想起自己先生的身份来,向前鞠了一鞠,“不才,正是鄙人撰写的讲本。”

柳焚余恍然,眼中皆是敬佩,说书先生喜笑颜开正准备再受他一番夸奖,却见他忽而蹙起眉峰,摇了摇头道:“我一个江湖人都不知道这事,你怎么会知道。恐怕是信口开河,借着神捕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

“什、什么招摇撞骗!”说书先生一听胡子都气飞了起来,舌头也打起了结巴,更是怒气冲冲瞪着柳焚余,本来绿豆般的小眼硬是给他瞪大了几分,“这都是神捕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

柳焚余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但说书先生正忙着生气,吭哧吭哧喘得须发飘飞,旁人见了连忙劝导他,竟也是相熟的人,还为他说起话来,“我认识他这么久,他就从未说过大话,怎么可能杜撰大名鼎鼎的神捕的事迹?”

柳焚余全不理会。他当然是在诈这个说书先生,一个人听到夸奖必然是洋洋得意的,而在洋洋得意的时候再激上一激,那么说出来的话便有九成九可信了。不过他却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个说法,他又笑了,笑得比刚才还轻,还不相信,“你连神捕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认得神捕。”

“谁说我没见过!他日前就在街头的翡翠楼吃饭,好多人都瞧见他了!”


天色正垂暮,远山映晚霞。

那小镇就坐落在满山红枫的包围中。邹辞刚刚到了这里,还没有空停下来去听一听说书,何况这个小镇并没有说书的先生,要想听说书就得去西边三十里外的平关才行。

他确实是从玉指峰下来就去了平关,因为只有从平关才能到这个小镇。

小镇名叫枫晚镇,只有几十户人家,全靠来此赏枫的游人才不至与世隔绝,而今正是赏枫的季节。邹辞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寻得一个民家入住。他站在院子里,望着不远处的枫海忍不住吟了句诗,“停车坐爱枫林晚——”

才念了半句他就住了口,枫叶还不算红,才刚刚染了颜色,像是一缕新火,嫩得有些鲜艳。他忽然想起了玉指峰的石台。石台上躺着的人身上氲了冷梅的香气,他的眼角就跟这枫叶一样红,还有锁骨和胸膛上的吻痕也是这么红……

邹辞粗喘了口气,他觉得身上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所以他摇了摇头,仿佛是要甩去脑袋里这不切实的想法。他来这是为了办案,他又想起柳焚余翠色的羽眉来,那一瞬间确实有个名字从他脑海里划过,但是他急于忘记,忘记冷梅、秋夜、玉指峰。

他想起这次要办的案子。那是大同都御史顾若思亲手交给他的,时值正德元年,他还没有神捕的名头,八虎也才刚刚得势。

为庆新皇登基,各地进献珍宝,其中便有金梅瓶。由水路沿上,经长河、洞庭,再转陆路过开封、大同运去京都。然而到了京都打开,却成了金色印着红梅的花瓶。

本来谁也没见过金梅瓶的样子,自然无从分辨真假,但皇帝用了之后毫无传说所讲那般夜驭千人、历久不衰、老而弥坚,因此勃然大怒,要斩杀胆敢假贡珍宝之人。

贡者大呼冤枉,一番周折下来才晓得是真品被调换了,真正的金梅瓶应当是纯透明玉砌制的小瓶,只瓶口镀金,其上更无红梅雕花,谓之金梅是因此瓶功能殊异,就算在夏天插上梅枝,也能结蕊开花;如将昙花盛开之时,置于瓶上,竟可盛开一季。

除却行房交欢尽享艳福之外,持瓶者更能得意中人之青睐,两人好合共偕白头。一时在民间作房中私语盛传。

皇帝不甘此等珍品被盗,下令彻查,斩杀无数牵连者,却连何时遭得调换也不知晓。如今却听闻金梅瓶在枫晚镇显露踪迹。

邹辞得到的消息是有个透明金口的小瓶出现,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但这消息的真假却很难说,他也查到过一些透玉金口的瓶子,但都是仿造,供以娱乐消遣罢了。

他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希望这消息是真是假的好,如果是真的必然引来无数人争抢,如果是假的就仍是一个悬案挂在他心上。

他已是问过这家的主人,有无听说见过一个金口小瓶。此地偏远京师民风淳朴,偶有远客也多是赏枫的文人,房屋简朴,吃食更是自给自足少用银两。民家的妻子笑说,这里连金子都很少见到,谈什么金口的瓶子,就算是铜板又有谁家会没事做放去瓶子上?

不过这只一户人家,要是当真无人见过又是怎么传出金梅瓶的消息?邹辞抚了抚微凉的袖角,闻到屋内传来的饭菜香气,他仍穿着单衣,外罩落在了玉指峰下——

“邹先生,饭菜做好了,快来趁热吃了!”民家热情的招呼响起,映着冷月疏星到有几分归家的暖意,他转回身,想着明日就又要奔波查探了。


柳焚余是在平关西边郊外的凉亭中寻得那个背红伞带铜铃在翡翠楼吃饭的“神捕”的,他仿佛已在那等了很久,又似刚刚坐下,准备赏看远处映着晚霞的红枫。柳焚余没想到会在这里就遇上他,毕竟翡翠楼的人说神捕要赶去枫晚镇。

他背对着来处,红伞随意地置于凳边,铜铃散漫放在石桌上,宽阔的身影给夕阳度了层金,照得好似那袭白衣也会发光了。他的面前摆着一桌酒菜,香气远远地迎风拂来,直惹得人肚里馋虫闹翻了天。

柳焚余甫见到神捕的背影心里便猛地沉了一下。

一个好的杀手除了有本事还要有天赋,这天赋中就包含了直觉。他当然不能光从的背影就认出邹辞来,但这背影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而在他想起之前,他的直觉告诉他,走,走得越快越好。

这直觉并非害怕更非恐惧,而是厌恶,他厌恶这个背影以至于不想与这个背影的主人见上一面。可他还是走晚了,因他来的时候未曾想到这里会有人,也就未曾隐藏踪迹。

那人开了口,扬起声,在空旷的凉亭周边回荡,他的内力充沛浑厚是以才能发出这般余音不绝的声音来,“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柳焚余停了脚步,他背身向着凉亭里的背影,他只来得及背过身去。凉亭里的人发觉他要走才开的口。

“你既然有自知之明,怎么还不走?”他回过身来,剑柄紧握在掌中,知道离开已是晚了,那么让对方离开也未尝不可。

“我本来还不确定,可真的在这见到了你,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他手里吃了亏。”他长叹一声,从石凳上起身面向了柳焚余,他的叹息很长,充满了痛苦,悠悠荡荡仿佛长夜里无法安魂的枉死鬼。

这时夜色微显,自东边升了银月,而西边沉阳还未落尽。

他的眉笔挺,像是剑锋,将他的额与眼划分开,他的眼大,如虎目不怒自威,他的嘴阔,略有些厚,他的唇角下吊,似在忍受什么痛苦。

他当然不是神捕邹辞。他是江渚清,是柳焚余的发小,也是柳焚余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他爹更跟柳焚余的爹柳夕烧是锦衣卫里出生入死的挚交好友。

可惜柳夕烧得罪魏彬,被陷害至死,江爹不得不明哲保身,断绝与柳家来往才能让他至今安坐北镇抚司千户的位置。

但柳焚余并不这么想,当年柳家被抄杀满门,只有娘亲带着小妹和他逃了出来,一时走投无路只得向江家求助,不成想吃了个闭门羹,还被追兵围捕,小妹横死当场,娘亲身受重伤,由此落了病根,未享得一些清福就去世了。

他怀中的布娃娃就是当年小妹握在手里的。什么儿女情长、青梅竹马,便在那一朝丧尽了。

秋风渐起,吹得柳焚余墨绿的长披猎猎作响。他忽然出了手,剑光在月光下显得清冷,在斜阳下又显得热烈。

江渚清也动了手,他不慌不忙,甚至慢慢悠悠地从凳旁的红伞中抽出了一把剑,他看似悠闲,实则快极,在柳焚余剑锋到时他已先一步格下了刃芒。

伞剑细韧,叮地碰了一声宛若受不住柳焚余凌厉的剑势般弯折过去,这一弯折又是叮的一声,剑尖撞在柳焚余的长剑上,把他出剑的剑路也撞得偏开了。

柳焚余并不收招,反而借了这一撞改去剑势,直往自己左臂刺去。江渚清见状连忙一抖细剑粘连上去,阻他刺向自己。柳焚余仿佛知道他会有此一招,剑路再变,要取江渚清面门。

江渚清却没有料到,再要收剑格挡已是不及,只得偏头一躲,削下几根发丝来。柳焚余横剑跟斩,他又仰头,剑锋几乎贴着他的鼻子扫过去,他足下发力,就着仰身的姿势平飞着掠出了凉亭。

柳焚余并没追过去,他收了剑,转身要走。

“等等!”江渚清揉了揉因剑气发寒的鼻子,急步上前又要追,可他才踏出五步就停下了脚。柳焚余侧着身,剑又出鞘,正指着他的鼻尖,如果他不停,就会撞上去穿透他的脑袋了。

“你还没说完?”

“我……”

“你没说完我也不想听。”

江渚清不由苦笑,他觉得鼻子已被剑气侵得失去了知觉,而且他也发觉柳焚余动了真怒,他的周身被冷然的杀意裹挟着,让他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你难道不想知道邹辞在哪?”

“不想。”

江渚清这回是真给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焚余往后退了一步,见他没有跟上来就又退了一步。他不想杀江渚清,至少现在不想,因为要杀他并不容易,就算别人出了价钱,他也要看价钱够不够高才决定是不是杀江渚清。更何况他现在想尽快甩掉这个麻烦去找邹辞。

他退了三步,然后倒掠了出去,直到距离足够远才转身全力施展轻功,“我想知道什么自己会去查。”

残阳烈火将远处的红枫烧得如同喷溅的鲜血,苟延残喘不知大限将至。

江渚清站在凉亭边上,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当月转星移银色的柔光终于将他脸庞映照出来的时候,他是板着脸的,仿佛是大理石上雕刻的画像,严肃、沉穆,他仍盯着柳焚余离去的方向,似乎对方会突然心回意转回来一般。

柳焚余没有回来。

江渚清看了眼桌上冷了的酒菜,拎起红伞和铜铃向着西边的枫晚镇而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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